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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欄目類別:短篇小說

吉娜不再去美容院

更新時間:2016/7/22 23:40:00  瀏覽量:1595

  伊莎貝爾·羅德里格斯·桑斯(Isabel Rodríguez Sanz),畢業(yè)于西班牙首都馬德里的康普頓斯大學,專業(yè)從事英西翻譯。2014年憑借《吉娜不再去美容院》獲得由“歐洲反貧困網(wǎng)絡”(EAPN )主辦,富恩特塔哈寫作俱樂部(Club de Escritura FUENTETAJA)協(xié)辦的第二屆“貧困與排斥”短篇小說競賽(II Concurso de Relatos sobre Pobreza y Exclusión EAPN)第一名。

  路易斯看完信后,頹然倒在沙發(fā)上。他的延長失業(yè)救濟金申請被拒絕了。他看向妻子,她一瞬間老了10歲。她機械而習慣性地系上圍裙,默默地走向廚房。

  他還是能勞動的年齡,但是沒有人愿意聘用50多歲的人,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一連好幾個月都沒有收入了,他和妻子眼看著積蓄一天天變少。首先要還貸款、付賬單,然后是吃飯。如空氣般透明的稀湯,寡淡的菜豆,只能騙騙胃而已。是在什么見鬼的時候想到把住了一輩子、已經(jīng)付完全款的房子賣掉,換成一棟帶游泳池的新房子的?路易斯問自己。一個月又一個月,那些有羅莎笑臉相伴的早餐變得越來越沉悶;他從后面擁抱在廚房干活的她時,她的笑容也越來越陰郁。他曾無數(shù)次計劃過自己的退休生活,但不是這樣的,也不是這么早。

  路易斯需要散散心。他給寵物狗吉娜收拾好,準備出門散步。他們不慌不忙地走在人行道上。吉娜在做著那些小狗做的事,而路易斯,像平時一樣,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些獨自行動的人,有策略地分散著,或坐在凳子上,或倚在路燈桿上,他們都看著同一點。那些羞澀的面孔徒勞地用火車站的免費報紙掩人耳目。他們一只眼看著日報,另一只眼卻盯著超市的后面:灰色的水泥外墻,不是那黃藍相間的入口,而是顧客看不到的那一面。每天早晨,那些偽裝的讀報人都在等待著合適的時機。另一些人則不加掩飾地推著小車或拿著袋子亂哄哄地圍在卸貨區(qū)的貨柜周圍。他們焦急而克制地等待著那些超市不能出售而不得已丟棄的東西:即將過期的酸奶、牛奶、香腸,打蔫的水果和蔬菜,摔癟的罐頭……

  一個從旁經(jīng)過的鄰居打斷了路易斯。

  “吉娜,美女!”他揉著小狗頭頂?shù)拿退蛘泻,“你們在散步??/p>

  “每天的例行功課。”路易斯勉強地笑了一下。

  “你換發(fā)型了,美女?”他繼續(xù)揉著小狗的毛,撓著它的耳后。吉娜順從地肚皮朝上躺著!敖o狗做的這些都是騙錢的!彼銎鹉,微笑著看向路易斯。

  “是啊,巴科,你說得對!甭芬姿箾]有向他解釋這次剪毛已經(jīng)不是那種在鄰市給吉娜做的,專門針對這個品種的小狗的精心修剪,他曾多少次這樣打扮它,F(xiàn)在卻只是把它圓柱形的小身體上的毛剪掉,再剪一個還算可愛但經(jīng)濟許多的劉海兒,這是路易斯在家里用自己的剪發(fā)器給它做的。他們曾試過讓它的毛隨便長,但是狗毛瘋長,讓吉娜看起來像一只羊。

  “你看到每天在那兒上演的那一幕嗎?”路易斯改變了話題,試探著鄰居,同時一直盯著卸貨區(qū),“真是讓人難過!

  “是啊,唔,他們真是一副無所事事而又奸猾狡詐的樣子。你瞧瞧他們,看起來都不像好人!

  “嗬,總之,如果誰要去貨柜那里,有人就會利用他,你不信嗎?”路易斯直直地看向鄰居的眼睛,就像在尋求認同。

  “真應該好好敲打敲打他們,這樣他們就不會再想著游手好閑了!啊,我得走了,我趕時間!彼麄冇滞瑫r哈哈大笑著告別,不過路易斯卻是在強顏歡笑。

  接下來的日子里,路易斯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國家職業(yè)委員會的來信,仿佛這樣就可以漸漸擦掉墨水,通知也就隨之消失。他懷念著一塊牛排、一條魚、汩汩而出的橄欖油。沒有收入,他們只能面對兩件事中的一件:付賬單或者吃飯。

  一個月后,路易斯改變了吉娜的日常路線。他認為自己已經(jīng)完成觀察任務,改變了在人行道上的散步。他咽了下口水,加入到混亂的人群中去。他說著“早上好”,但是沒有人回應他。他感到其他人的目光刺傷了他的自尊。

  “有什么事可做嗎?”他額頭上的汗仿佛露珠一般。

  最近幾周他已經(jīng)通過在遠處觀察弄明白了這個微型社會的運轉(zhuǎn)方式。資格最老的安東尼婭給大家派活。一些人清掃停車場,一些人把堆放在最高處的大木箱卸下來,一些人給食品分類:蔬菜、罐頭……安東尼婭把這些食物按人頭發(fā)放。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盯著他道:“你會折紙板嗎?那就趕緊吧!小心別讓狗到處亂尿!”

  這個系統(tǒng)很簡單:超市節(jié)約人手,作為交換,允許他們把剩余的東西帶走。安東尼婭是擔責的人,可以額外得到一份。她不遷就任何人。稍有騷亂,她就會讓你再也不能在這里露面。負責人對她說得很清楚:“安東尼婭,這么做我是在冒險。如果我們都能完成工作,我們就都能得到好處。你維持好秩序,你們就不會缺少食物。你別讓我失望!彼济蠐P,用手指著她。這是她一生中最像樣的工作。

  一小時后,路易斯提著兩只裝滿了食物的大塑料袋回到家。繞過超市,再穿過小區(qū),做出一副購物歸來的樣子真是不容易,游泳池里可都是鄰居。

  他的妻子淚眼婆娑地迎接了他。兩個人開始沉默而克制地擺放“買來的東西”。有些東西他們已經(jīng)很久吃不起了,比如火腿或杯裝巧克力。這些東西第二天就到保質(zhì)期。羅莎緊抿著嘴唇回憶著曾多少次把當天到期的食品扔掉,毫不在意“到期”和“最佳食用期”之間的區(qū)別,也不先品嘗一下東西是否已變質(zhì)。她自我安慰地想或許因為這樣她曾幫助了那些和現(xiàn)在的他們一樣的人,讓他們有東西吃。但那是從前。那時沒有人亂哄哄地圍在超市的后面。不過是三年前而已,他們卻覺得非常久遠了。

  路易斯曾期待著不同的反應。他以為羅莎會張開雙臂來迎接他,恢復他男子漢大丈夫的地位。他從前一直是家庭的支柱,但是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是管家婆的助手。路易斯,幫我擦擦燈;路易斯,幫我擦擦窗戶;路易斯,咱們把廚房徹底打掃一下……

  第二天,路易斯又來到超市的卸貨區(qū)。依然沒有人回應他的“早上好”。安東尼婭專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向那些要折疊的紙板抬了抬下巴。她應該是快40歲了,盡管看起來像是50歲,體重卻可能和一個13歲的女孩差不多。她的馬尾辮與她的眼睛和未來是同一種顏色。或許她的現(xiàn)在也是這樣。路易斯從來不曾聽命于女人。他還不習慣,畢竟他曾當了20多年工頭,做過一個又一個工程,F(xiàn)在,他覺得自己比安東尼婭還要渺小。相反,吉娜很開心。對它來說,這和去畜群中打獵非常相似。它毫不吝惜地和別人打招呼,盡管只是收到和路易斯的“早上好”一樣的回應。一小時后,他倆勝利地回家了。

  “我想我得把購物車帶去,那些袋子弄得我的腰都要斷了。你看多好的桃子,只是稍有一點碰傷,卻是熟的!

  “對,對,它們很好!绷_莎一眼都沒有看桃子。她像機器人一樣往柜子里放那些如同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似的罐頭。

  路易斯感到胃一陣刺痛,他垂下眼簾,但保持了沉默。他不想再次爭吵。他干更多的瑣碎家務,特別是每天早晨都出門,試圖以此彌補經(jīng)濟上的不足。他巧妙地避開鄰居,來到卸貨區(qū),折疊那些帶著可疑污漬的粗糙的紙板,在那些窮兇極惡的人中間收集著即將到期的食物,再昂首挺胸地回到小區(qū)。最后這一點越來越困難了,他已經(jīng)把高爾夫球衫和休閑打褶褲換成了百慕大短褲和廣告T恤,這樣更方便干活。他也只隔日才刮一次胡子,這樣在一起干活的人中才不顯眼。他努力高效率地折紙板,以期在安東尼婭那里得到可能的升遷,或者其他可能意味著加工資的機會,就是說,一些品相糟糕但是不會馬上壞掉的產(chǎn)品。

  兩個月后,安東尼婭已經(jīng)允許他分揀產(chǎn)品。每天早晨,吉娜會收到幾聲問候,路易斯的“早上好”也得到了回應。他們甚至會交換對當天發(fā)生的暴動的看法。他有了自己的日常工作,感到自己是個有用之人,盡管羅莎繼續(xù)著她吃白食的角色。

  “我現(xiàn)在不會被那些紙板弄得背痛了,羅莎!我終于開始負責分揀產(chǎn)品了。這讓我能看到最好的,然后在分配中得到好處。你瞧這些甜菜看起來多棒!彼e起甜菜,在從窗戶透進的陽光映襯下,仿佛獎牌似的。

  “都干癟了!彼患偎妓鞯匕l(fā)火,“你看,都沒什么能吃的,蔫巴了,你沒看到?啊,你沒看到?”她輕蔑地搖晃著那些綠色的大葉子。

  “它們的確不如水果店里的,但這是我們白撿的呀。呃,至少我們沒花錢,只是付出了一些時間和工作!甭芬姿咕徍土艘幌抡Z氣,一只手撫上羅莎的臉。她看起來心煩意亂。

  “工作?哈!你都想不起來工作該怎么做了吧。你已經(jīng)變成一個無所事事,沒本事帶工資回家的人了,就像你那些新伙伴一樣。假如我父親九泉之下有知……他的女兒在靠施舍度日……”

  “你這話不是認真的吧!你知道我每天去那里意味著什么?你對我在那里忍受的痛苦有一丁點兒概念嗎?”胃酸又一次涌上來燒灼著他的食道。

  “你至少還能出門!你看,路易斯,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已經(jīng)和姐姐談過了,去和她一起住很長一段時間!

  路易斯在廚房的一只凳子上坐下。

  “你要離開我,羅莎?”他嘴角癟下去,蹙起了眉頭。

  “只是一段時間,等到情況好轉(zhuǎn)過來!彼鹚氖。

  “那么如果我找到工作,你就會回來?”路易斯松開手,“我們不能一起去,把這套房子租出去?”

  羅莎搖搖頭,下巴抵到胸前。路易斯靠在墻上。他察覺到羅莎已經(jīng)給他準備了好幾個飯盒,而隨身行李正在地上等著她。

  路易斯不再追問。他看著甜菜,但是目光呆滯,門在羅莎身后關上的聲音在他心底回蕩。他雙臂垂在凳子兩側(cè),淚流滿面。吉娜跳到他身上來,舔舐著他的淚水。他撫摸著它頭上的毛,它蜷縮在他懷里。

  路易斯忠實于他的日常工作,第二天上午又來到卸貨區(qū)。他直接走向自己的位置,開始漫不經(jīng)心地分揀產(chǎn)品,沒好氣地用力把它們?nèi)舆M不同的盒子。安東尼婭對此佯裝不知。一個新來的家伙一邊折紙板,一邊緊盯著他。他穿著一件曾經(jīng)是白色的寬吊帶背心,遮掩住凸起的啤酒肚。他活兒干得很慢,瞇著一只眼——那是被牙齒緊咬著的煙卷冒出的煙熏的——注意著路易斯。

  “喂,你,帶狗的那個,小心點,別把大家的食物弄壞了。”

  路易斯用媽媽看孩子的那種眼神看了他一眼:你不能這樣,以后再也不準這樣了。他繼續(xù)我行我素。罐頭會不會把酸奶砸破或者把水果碰傷,對他來說都無所謂。那個家伙的手像鐵鉗一樣抓住路易斯的二頭肌,把他身子轉(zhuǎn)過來。

  “我沒跟你說要小心點嗎?你是真聾還是裝聾?”他的口水濺到路易斯臉上。

  “喂,我們這兒不希望出問題!你要么幫忙干活要么滾開,聽見了嗎,新來的?”是安東尼婭的聲音。那個家伙看了她一眼,卻沒有松開路易斯。

  “她是干嗎的?你的幫手?”

  路易斯看到自己細得像鐵絲一樣的胳膊血液都不流通了,他試圖掙脫。

  “你別來煩我們。我們不希望這里出問題。放開我,死胖子!”

  那個胖子一把將他推到墻上,差點把他的背撞斷。他坐到地上,像羅莎扔進冰箱的甜菜一樣萎靡不振,像聽到門關上時一樣一動不動。胃酸再次涌進口中,腐蝕著他的牙齒。他艱難地站起來,還沒完全伸直身體,就一頭撞向那個家伙的大肚子。兩個人倒在地上的紙板上。路易斯手腳并用想遠離他。那個好斗的家伙雖不靈活,卻有打架經(jīng)驗。胖子從后面抓住路易斯T恤的領子,狠狠地給了他一耳光,把他仰面朝天撂翻在地。接下來他聽到的是連續(xù)的哨聲,混合著工友們的喧鬧聲。他陷入一片茫然中,看到安東尼婭在和負責人爭論。他們二人都揮舞著胳膊做著夸張的動作,她試圖奪下對方的手機。他一邊用眼睛尋找對手,一邊在地上摸索著。那個家伙則哈哈大笑著打算再點燃一支煙。路易斯的手指觸到一聽罐頭,抓起來,不抱希望地向他砸去。他的一邊眉角被砸破了,不得不躺到地上。利用這個機會,路易斯站起來,開始猛踹他的肚子。吉娜像瘋了一般地狂吠。一個穿制服的人把那個啤酒肚拖走,同時路易斯意識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扭到了背后。接著他看到了巡邏車,這才回過神來。他不明白眼前的情形是怎么了。

  第二天早晨,他在拘留室醒來,感覺從腰部往下身體和腿好像分開了。他在地上睡了一夜,胃酸再次灼燒著他的喉嚨。

  “喂,你,禿頭,出來在這兒簽字!

  他不知道打架會在警局待多久。他不懂這些事情。還好,現(xiàn)在終于可以出來了。吉娜怎么樣了?肯定是被送到犬只收容處了。他向讓他在文件上簽字的警察詢問,但是他說那些狗不歸他管。他打開警察局的大門,聽到幾聲犬吠由遠及近。他等了幾秒鐘,讓眼睛適應陽光。一個快速移動的毛球向他狂奔而來,幾乎把柏油路面都抓皺了。

  “吉娜,我的吉娜!”他把它舉起來,把臉埋進它脖子上的毛里,“你在這兒干嗎,小家伙?”

  “我不喜歡狗,沒打算把它留下!甭芬姿箯募扔辛Φ奶蝮轮刑匠鲱^來,看到了安東尼婭的微笑。她身邊還圍著一群工友。“走吧,又來貨了,咱們有活兒了。趕緊!”

  在吉娜的帶領下,這一群人沿街走去。路易斯想到羅莎,想到她和寡居的姐姐在一起生活的那種孤寂。他嘴角輕揚,伸出手搭在安東尼婭肩上。她則把頭倚在了路易斯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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