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到一南方小城出差,路邊招手,一位女出租車司機笑嘻嘻地停下來。上得車來,滿身的羈旅之苦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內到外的舒爽感。車子打理得很干凈,車頭上放著兩尊可愛的笑佛,陽光透過車玻璃灑進來,笑佛的臉上便被鍍了一層金光。有淡淡的茉莉花的芬芳,在車內氤氳。女司機手邊上,放著一幅繡了一半的十字繡,潔白的棉布底子上,繡著大朵的牡丹,紅的花,綠的葉兒,嫩黃的花蕊,兩只小蜜蜂飛繞其間……那個小小的空間,因了那幅小小的十字繡一下子春意盎然起來。
我跟她聊起來,沒聽她像很多司機那樣抱怨路堵抱怨油貴抱怨每天跑來跑去辛苦,聽到的是女人一份滿滿的知足:“我喜歡這份工作,每天可以認識來自天南海北的不同的朋友。把車子洗得干干凈凈的,灑點花露水,自己心里舒坦,顧客朋友也舒坦。有客人來時拉客人,沒客人來時停下來繡幾針十字繡,養(yǎng)養(yǎng)心……”
人聲噪雜的都市車流里,濁浪滾滾,一個開著出租車的中年女人在大街小巷穿行,這樣的日子不可謂不辛苦的?尚量嗟娜兆永,她卻過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兒。她開著車子養(yǎng)家,卻用一幅小小的十字繡養(yǎng)心。養(yǎng)心,有時比養(yǎng)家更難。
還有一位喜歡養(yǎng)花的朋友,她家的花案上,也無甚名貴之花,不過一些尋常的花花草草,可再普通的花草,到她的手里都是那樣的別致,那樣的生機盎然。有次去她家,看她案上擺了一盆小小的金錢草,細細的油綠的莖干,圓而肥厚的葉片,疏疏朗朗三兩枝,卻是開在一只小小的粗陶小淺盤里,那花盤很特別,淺淺的,圓圓的,有一個細細的底座,粗樸笨拙,似曾相識的感覺,又說不出在哪里見過。見我滿臉疑惑,朋友笑著解釋,那“花盆”是一個煲湯罐的蓋子,罐壞掉了,被主人扔了,她從小區(qū)的垃圾桶里將這個蓋子拾回來,加點水,丟進去兩枝金錢草,它就歡歡實實地活下來,成為她案上最讓人心儀的一道風景。
朋友林曾是一位嚴重的失眠癥患者,近年來癡迷上茶道。周末或者假日,電話約上兩三好友,帶上茶具,找一山間小亭,凈手,焚香,泡上一壺熱茶,邊品邊聊。卻拒聊商場官場上那些煩擾人的紅塵事。聊風月,說古今,說的都是與當下無關緊要的話題。茶喝透了,人也被潤透了。站起身,下山,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曾經的抑郁、失眠,都隨著那縷縷茶香而淡去了。
茶養(yǎng)人,除了茶本身天然的營養(yǎng)元素之外,更在一份喝茶人的心境。裁一片流云入茗,摘一朵山花下酒,煙火濃濃的紅塵日子里,一片春光,燦爛在心中,沉甸甸的生活,便多幾分自在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