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艾森豪威爾、巴頓、蒙哥馬利這些盟軍將領(lǐng),甚至比起古德里安、隆美爾這些納粹軍官,肖爾鐵茨算不上出名。他出生于普魯士軍人世家,在29年的軍人生涯中,他嚴守軍令,鐵血無情,第一個率部打進荷蘭,參與華沙鎮(zhèn)壓;在蘇聯(lián)戰(zhàn)場,他帶領(lǐng)4800人打下蘇聯(lián)黑海艦隊基地塞瓦斯托波爾,當他率部開進這座軍港的時候,部隊只剩下372人。他是希特勒最信任的將軍之一。1944年,希特勒任命他為大巴黎城防司令。
“巴黎燒了嗎?”這是1944年8月25日,希特勒向第三帝國總參謀長約德爾上將發(fā)出的責(zé)問。約德爾沒有答案。一陣沉默后,希特勒邊用拳頭砸著桌子邊沖約德爾吼道:“巴黎到底燒了沒有?”
巴黎沒有燒。在肖爾鐵茨的軍人生涯中,這是僅有的一次違抗軍令,而且是希特勒的軍令。
準備炸掉巴黎的炸藥,據(jù)說足夠炸毀這個世界上的一半橋梁。為了徹底摧毀巴黎,德國派出爆破專家小組,把炸藥預(yù)埋在包括盧浮宮在內(nèi)的近百個地點,希特勒告訴肖爾鐵茨:“巴黎決不能落入敵手,否則那里只能是一片廢墟!
肖爾鐵茨頂住了上至希特勒下至爆破隊員的重重壓力,始終沒有發(fā)出炸毀巴黎的命令。他的命令只有一句:“等待下一步命令!敝敝撩塑姷奶箍藳_進巴黎,他自己成為俘虜,他也沒有下達“下一步命令”。德國以叛國罪對他進行了缺席審判;而盟軍同樣對他進行了審判,他被關(guān)押于戰(zhàn)犯監(jiān)獄。
如果沒有二戰(zhàn),生于捷克的德國人奧斯卡·辛德勒,估計一生都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戰(zhàn)前,他貪財、投機、好色、酗酒、圓滑,他做過德國軍情局的間諜,卻不是為了什么理想,而是因為當特務(wù)報酬豐厚;他加入納粹黨,是為了做生意更便捷。他覬覦猶太人的財富,他去波蘭不是為救助猶太人,而是為“接管”一家猶太人經(jīng)營的搪瓷廠?墒,當納粹開始對猶太人實施種族滅絕,當辛德勒身邊的猶太人一個個被殺掉,他開始瘋狂地向軍官們行賄,甚至將自己多年積攢的鉆石都拿出來送禮;為盡可能地多救一些猶太人,他花掉了自己所有的錢——波蘭幸存的猶太人,一半以上是他保護下來的。即使這樣,戰(zhàn)后他還在后悔:“這輛車,可以值十條命,而那個金質(zhì)獎?wù),兩條……”
1999年諾貝爾文學(xué)獎獲得者、當代德國著名作家君特·格拉斯2006年出版了自傳《剝洋蔥》,引發(fā)德國社會一次“核爆炸”。自傳里披露了他鮮為人知的往事:1944年11月,16歲的格拉斯應(yīng)征加入黨衛(wèi)軍。1945年4月,格拉斯所在的坦克連被蘇軍包圍,他脫掉軍服偷偷跑掉……就是這樣一段經(jīng)歷,只有幾個月,但人們質(zhì)疑并且指責(zé)格拉斯,為什么要隱瞞這么久!要知道,他是德國知識分子的良心,是德國民眾最信賴的作家。有人要求他歸還諾貝爾文學(xué)獎,就連德國總理默克爾都說:“我希望我們一開始就完全知道這部自傳!比藗兊膽嵟谟谒麨楹坞[瞞這段經(jīng)歷。還有人惋惜格拉斯為何要說出來——沒錯,那5個月的經(jīng)歷,如果格拉斯自己不講,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形象依然高大上,甚至算是道德完人。可他說了,盡管他當年才16歲——他選擇了懺悔。
肖爾鐵茨出獄后,法國人邀請他去巴黎,像歡迎親人一樣歡迎他,肖爾鐵茨說:“歷史絕不會寬恕毀掉巴黎的人!睉(zhàn)后,辛德勒因散盡家財而窮困潦倒;直到他死,他都是個窮人,可他成為唯一被安葬在耶路撒冷錫安山上的前納粹黨人。君特·格拉斯2015年去世前,美國大作家約翰·歐文寫信給他:“對我來說,你依然是一個英雄,又是一個道德指南針,你作為一個作家和公民的勇氣值得效仿!
三個德國人,用不同的方式詮釋了什么叫做常識與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