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蹲在那里,一
手端著粥一手拿著白饃,頭發(fā)亂蓬蓬的,
衣服上還沾著
水泥漿以及白灰,膝蓋那里竟還破了兩個大大的洞。
看見我,他忽然生澀的笑了,那笑容還沾著工地上的灰塵。我皺了一下眉頭迅速走開了。他的笑容
尷尬地懸凝在
清晨薄薄的霧氣中。手里端著粥,無措的繼續(xù)啃著手中的白饃。身旁滿是廢棄的建筑垃圾,渾濁的空氣混合著水泥、白粉的刺鼻的氣味。再次看見他時,他正在做活。和幾個工友正在攪水泥、筑墻。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忙活,也不言語,更不和別人說說笑笑。他只是專注著他手上的活,以至于我站在他背后都不知道。他留給我的只有那么一個背而已,但是已經(jīng)不像小時候那樣像火
山一樣雄偉渾厚了。仿佛是老了,可他也只不過三十九歲而已。但他又的確是老了,我仿佛感覺到了他粗喘著的氣息。他回過頭看見我,靦腆的笑了,顯得極不自然,手里的活計依舊忙活著。
幾個工友看見我,打趣的笑了,轉(zhuǎn)過身問他,這個是七八歲的
女孩是你什么人。他略帶驕傲的說:“丫頭”。工友們不言,嘿嘿的笑了。他有些慌忙,張亂的說:“大丫頭……”仿佛又似噎住了似的把話吞了回去,轉(zhuǎn)身去搬磚塊。我就一直站著,看著他汗?jié)裢噶吮,映濕了大片的衣服,忽然想開口喊他,卻終因不知道如何稱呼吞回了所有的話。我本想問問
妹妹他們近兩年的情況,卻也只好把話噎回去了。一直站在那里看他做活。最后倒是他先開了口,明顯有些木訥:“你
弟弟上二年級了,妹三年級,淞區(qū)寄宿
學校了。你媽,”說到這里時,他顯得有些局促,兩只手不停地搓著,仿佛沒地兒落。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接著說了下面的話,“他胳膊摔壞了一只,你知道的,現(xiàn)在只在工地上做些輕便活。”我看著他盲了的那只眼,微閉著。不禁心里生了些許可憐的情愫。的確,命運對于他們來說過于殘酷,坎坷曲折。一
時間我竟又找不出話來,只好尷尬地說:“你們?nèi)ノ?a href='http://www.stephenandchristina.com/zuowen/jia' target='_blank'>
家嗎?”后來又覺得不妥,只好不說了。他澀澀的笑了,只說不去,等我
長大了有
自己的家了,他們再去。我忽然間好想離開,結(jié)束這場不冷不淡的談話。于是準備告辭了,他卻突然又有些小心的問:“什么時候
回家看看,有幾年沒回去了吧!蔽艺f:“過兩年吧!彼泥蘖艘宦。知道我離開,也沒喊出來一聲“
爸爸”。他倒似乎也不介意,只是我離開時,他的眼神黯淡的些許,訕訕地送我出了工地。我的確是他的丫頭。大丫頭,只是他沒說是早些年的。最后一次從工地經(jīng)過時,他正和幾個工友打牌,明顯是
高興了許多。只聽得打牌的哪幾個工友說:“呦,丫頭來看一次,都樂到現(xiàn)在了!
他依舊是澀澀的笑了。我匆匆
走過,從此不再從工地經(jīng)過。我想他定是盼望在看見我吧,哪怕只是匆匆走過也行。只是,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喊一聲爸爸。這些年的
時光讓彼此都生疏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