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溪小鎮(zhèn)籠罩在薄薄的
雨霧之中,裊裊的炊煙緩緩從小屋頂上升起,有一種莫名的
溫暖縈繞心頭。沒在
江南居住過的人,是很難體會到這樣一種特有的情調(diào)的。而
我,三生有幸,生長在江南的一隅,在湘溪小鎮(zhèn)的溫婉情懷里沐浴了十多載,就連我的性格也變得
溫柔多情,一個典型的江南女子。湘溪有太多的滄桑歷史,口耳相傳的佳話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在那些
可愛的鄉(xiāng)土佳節(jié)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莫過于童稚時那轟轟烈烈的
蠶花廟會了。
那是每年的清明節(jié)前后,一大早我就被
奶奶叫醒,坐上她顛簸的自行車,向雙廟渚奔去。人
山人海的廟會,摩肩接踵的場面,至今還停留在我腦海中,無法抹去。那蠶花廟會對于年幼的我來說,就像是上海世博會,一樣的
熱鬧,一樣的
精彩。每次奶奶都會抱起幼小的我,擠過一大片的人向河岸奔去,只為讓我看到我最愛的廟會表演,這時的奶奶也好似回到了
童年,臉上都是
燦爛的笑容。
河面上
鞭炮陣陣,彩旗飄飄,參加廟會的船只開始競相表演節(jié)目。首先為大伙展示的是“臺閣船”。所謂“臺閣船”,就是兩條農(nóng)船拼在
一起,在船上鋪板搭臺,然后由幾個十歲左右的
小孩子站在臺上為大
家表演節(jié)目,比如“許仙與白娘子”“
牛郎織女”“穆桂英掛帥”等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我最
喜歡的是“許仙與白娘子”的演出,動聽的音樂,唯
美的背景,再加上演員們動人的演繹,使許仙與白娘子在
西湖的
相遇如
夢如幻,也使我如臨其境。接著是拜香船表演,也是幾個十歲有余的孩童穿紅著綠,
手捧一只紅漆小香凳,在船上邊舞邊唱蠶歌《十只香燭》:“四只香燭起
風云,馬皮裹走陳翠仙,三姑尸骨桑園葬,一身白肉化龍蠶。五只香燭敬天庭,臘月十二正凌晨,玉帝御筆來敕點,馬王菩薩封蠶神……”
在一陣鑼敲鼓打之后,只見
水面上兩條并排的船上,擺著一個石臼,一
根碗口粗、四五丈長的帶梢毛竹豎于石臼之中,四面由四根竹杠撐著。竹竿梢端套裝著一只形似升羅的踏腳。表演者緣竹而上,爬至竹梢,依靠“升羅”稍作休息后,便開始了表演。只見他時而仰躺竹上,雙手放開,謂之“躺竿”;時而腳鉤竹竿,人體倒懸,謂之“倒掛鋤頭”;時而雙臂反鉤竹竿,謂之“蘇秦背劍”;時而單臂挽住竹竿,謂之“張飛賣肉”。這些表演令我驚訝,當時的我把他們當作絕世高手,常常
希望自己能和他們一樣身懷絕技,F(xiàn)在想來,心里還莫名地激動呢。而其中,最為高超的技能稱之為“
蜘蛛放絲”。表演者取來一匹新織綢布系于竹梢,然后雙手握住綢布,從高空突然墜下。只見竹竿吊彎如弓,人似跌入水中,可就一眨眼的工夫,他又重新爬上竹梢,帶來新一輪的表演。觀眾無不為之捏一把汗。
在精彩的高桿船表演過后,是刺激的搖快船
比賽。記得2008年的蠶花廟會上曾出現(xiàn)了一只由“蠶娘”組成的隊伍,她們一個個
精神抖擻,與年輕力壯的男子一起比賽,毫不遜色,真可謂巾幗不讓須眉!
要說蠶花廟會,主角當然是我們的蠶花娘娘了。在一系列的開場表演后,一條裝飾精致的水泥船“從天而降”,水泥船的四周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彩綢以及一條大紅色的橫幅,上面寫著“蠶花娘娘”四個大字。船的四角上都站著一個“天兵”,守護著船上的蠶花娘娘。忽然,
天空中飄下來許多玫瑰花瓣。只見一位身著白衣、頭戴鮮花的女子出現(xiàn)在船上,這便是我們的蠶花娘娘。這時,人們便開始拜蠶神,祈禱田蠶豐收。
雙廟渚蠶花廟會的歷史,我聽村里的老人說起過:相傳趙構(gòu)在臨安登基后,為
鼓勵農(nóng)民栽桑養(yǎng)蠶,特封蠶神馬鳴王為“馬鳴大士”,并傳旨蠶鄉(xiāng)各地建廟供奉。為此,雙廟渚附近的蠶農(nóng),開始在芝村的龍蠶廟、清河的貴和廟、永秀的富墩廟中建造起馬鳴王神廟。每年清明節(jié)期間,人們就從廟中請出一位蠶神進行祭拜,并于雙廟渚至芝村一帶河港中,在船上表演各種精彩節(jié)目,娛神娛人,祈求蠶花豐收。這樣,就形成了江南水鄉(xiāng)聲譽遠揚的桐鄉(xiāng)雙廟渚蠶花廟會。清朝詩人吳曹麟在《語溪棹歌》中寫道:“賽會清河遠近聞,各裝雙櫓載如云。來隨阿母龍船廟,討得蠶花廿四分!笨梢姰敃r蠶花廟會的盛況。
只可惜,
傳統(tǒng)文化經(jīng)不起經(jīng)濟大潮的沖擊。在蠶農(nóng)的故土,皮
鞋廠、紡織廠、化纖廠已如雨后春筍般地出現(xiàn),現(xiàn)在的蠶花廟會已變了味,似演戲一般。蠶花廟會像泛黃的膠卷,將變成黑白片,只留在我們
記憶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