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立世,孔子說應(yīng)“
君子坦蕩蕩”,豈有不可與人言之事?所謂不可言,無非是于己不利罷了。而真正的君子,敢于暢快地奉獻
自己,言所謂“不可言”。
嵇康的
朋友山巨源投靠司馬氏后平步青
云,人世的榮華與富貴盡有,于是他也
寫信給嵇康,邀他出來一同為官。但是司馬氏的冷血弒君上位,是嵇康一直以之為恥的,而昔日友人的變節(jié)上位的行徑更讓他痛心不已,于是他憤然提筆寫下字句鏗鏘的《與山巨源絕交
書》。這徹底地撕開了對方糊上的顏面,最終嵇康遭陷害時因信中出現(xiàn)“薄湯武,非孔周”而罪加一等,英年早逝,《廣陵散》亦成絕響。
我想嵇康一字字地寫下絕交書的時候他知道這是徒勞的嗎?當然是再清楚不過了,已經(jīng)
放下名節(jié)操守的人又怎會迷途知返呢?但他依然蘸墨疾書,罔顧其他,真是暢快啊!
明知是已不可言了,言無利于人而有害于己,他依舊落筆,只為已經(jīng)禮崩樂壞、士人蠅營
狗茍的時代中能多一絲正直之氣,便犧牲自己又何妨?世人所謂的魏晉
風(fēng)骨,豈不正在這不可言亦言的暢快中嗎?
反觀阮籍,迫于壓力屢次出仕,至于曾任“步兵校尉”而有了“阮步兵”之名。后人仰其詩名,但我以為若論對時代的貢獻,無疑要論嵇康。
伯夷、叔齊亦如是。以下易上是不仁不義的,這是他們的
信念所在。于是他們明知言而無益,卻仍在
路上攔住武王的軍隊,慷慨陳言。武王的不聽從未曾使他們產(chǎn)生過應(yīng)當不言這種不可言之事的念頭。
不言不可言之事,或謂之處世之哲學(xué),而言不可言之事情,當謂之無畏之勇也。
世事渾濁,能為心中禮樂,直言心中憤慨的人,四海這么大,又有幾人呢?
是啊,魯迅說青年人可以先將中國變成一個有聲的中國,大膽地說話,
勇敢地前行,忘掉一切利害。時至今日,中國已不乏頗有處世之智慧的人,而獨缺像嵇康、伯夷、叔齊那樣敢直言不宜言、不應(yīng)言、不可言的人。
如果我們新一代的青年大膽放聲,敢于暢快直言,為中國的進步做那些“孺子
牛”,中國
夢當已不遠于吾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