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菜窖消失了,一個時代也結(jié)束了。
童年時的故鄉(xiāng),在秋收過后,還有一個忙碌的
勞動,那就是挖菜窖。
北方的
冬天,是一個漫長的季節(jié),秋收下來的蔬菜,就成了人們過冬時餐桌上的必備之品了。可寒冷的天氣里
如果存儲蔬菜呢?北方人想到的辦法就是挖菜窖。
深秋時節(jié),天氣轉(zhuǎn)涼,氣溫也干燥了許多,在土地還沒有上凍的時候,各
家各戶就開始為挖菜窖而忙碌了。先是選址,有的人家是在院中,有的人家是在
院子外面的空地上。選好址,一
家人就開始忙碌起來了。拿锨的,挖土;拿筐的,抬土。大人
小孩齊上陣,往往需要一兩天的
時間,才能挖一個八九米長,三四米寬,三米高的坑。注意,這時它還不能叫菜窖,還需要用結(jié)實的
木頭橫在坑的上面,再豎放幾
根圓木作為支撐,把準(zhǔn)備好的秸稈鋪在上面,最后把挖出來的土填在上面,一個菜窖才算挖完。
在這個過程里,童年時的
我也是很“忙碌”的。拿著小鐵锨忙著把挖出來的土扔在一邊,忙著給大人遞送秸稈,忙著往上面填土,弄得大汗淋漓。幼小的我,不時地幫倒忙,礙
手礙腳的,招來
父親的一頓訓(xùn)斥。我就
生氣地坐在旁邊,看著他們干,心想:“我還不干了呢!待著多好!笨僧(dāng)菜窖挖好后,我又樂樂顛顛地去拿
白菜呀,土豆呀,想幫助大人往里邊放。
母親就會笑著阻止我的頑劣之舉,
因為,剛挖好的菜窖是不能立刻放蔬菜的,需要通
風(fēng)一兩天才好。不諳世事的我,哪知道。
冬天到了,人們?nèi)ゲ私训拇螖?shù)也頻繁了起來,我是最
喜歡去菜窖的。往往為了取一棵白菜,幾個土豆,我樂此不疲地
奔跑著。在我當(dāng)時幼小
心靈里,菜窖,真是一個
神奇的地方!菜窖里真暖和啊!外面是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溫天氣,而菜窖里卻
溫暖如春。里面搭好的木架上,存儲的冬白菜整齊地排列著,像列隊的士兵,
等待著我的檢閱。地面上散放的土豆、
蘿卜也悠閑地躺在那里,靜靜地,靜靜地,好像睡著了一般。此時的我是不著急的,東看看,西看看,看什么都新奇。做飯的母親等得不耐煩了,在
廚房里高聲地叫我。我醒悟過來,匆匆地拿了一棵白菜,幾個土豆,順著梯子爬出了菜窖。
一個菜窖往往能夠使用幾年,因為,在
夏天,它也能發(fā)揮巨大的功用。菜窖里冬暖夏涼,在炎熱的夏季,它是一個天然的冰箱。人們會把從地里摘來的瓜果放到菜窖里,存儲起來,在暑氣蒸騰的日子里,再把它們拿出來,咬上幾口,涼涼的,甜甜的,一股愜意的清爽直沁心脾,讓人舒暢無比。在暑天里,有一次,我實在是熱得沒法了,怎么也找不到稱意的避暑圣地,就偷偷地下了菜窖,把窖
門打開,
美美地小憩了一番。后來,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狠狠地訓(xùn)斥了我一頓。她告訴我,在菜窖里
睡覺是很危險的,由于
環(huán)境封閉,氧氣缺失,蔬菜存儲時間長了還會釋放有害氣體,在里面待久了會出人命的。從此,我再也不敢私自下菜窖了。
說到危險,在我的童年時期,的確發(fā)生過幾件驚險的事情,其中有一件就和菜窖有關(guān)。那是一個
夜晚,黛藍的
天空上懸掛著圓形的月,如玉一般,俯瞰著廣袤的大地。皎潔的月光也如
水一樣,足以招引起兒童的玩興。我和幾個
小伙伴在
鄰居家院墻外的空地上肆意地釋放著
自己愛玩的天性,踢著踩扁的易拉罐,把它想象成足球;披著
衣服,把自己當(dāng)成武林人士,以
樹枝為劍,比武爭鋒;互相摔跤,角斗一番……童年的我就這樣
快樂地玩著,無憂無慮地玩著。可是,沒想到,一件小意外發(fā)生了。在
玩耍中,一位小伙伴因為玩得太投入,不小心摔在了地上,雖然無礙,但足夠
狼狽,引得我一陣大笑。他做勢要追趕我,我于是跳上旁邊的菜窖,還一邊回頭用言語引他攆我。忘乎所以的我就這樣倒著走
路,走著走著,沒注意到已經(jīng)走到了菜窖的入口,而這家人因為要給菜窖通風(fēng),菜窖門是敞開的。我踩了上去,還沒有
享受夠騰
云駕霧般的感覺,就重重地摔到了菜窖里。幸好,菜窖不深,但由于是直線下落,摔到底處的時候,腳,崴了。一股鉆心的
疼痛襲來,我倒在了地面上,大聲地呼喊著。伙伴們叫來鄰居家的大人,也叫來我的
父母親。父親把我背回了家,一路埋怨著我;氐郊依,母親一邊為我敷著
藥,一邊愛憐地問我疼不疼。我流著淚說:“不疼!”于是,母親用手指點著我的額頭說:“真是一個蔫淘的孩子!”的確,童年的我,在大人的眼里是一個很乖的孩子,但再乖的孩子也有頑皮的本性。∵@次驚險的
經(jīng)歷并沒有讓我對菜窖產(chǎn)生
恐懼心理,它還是那樣地吸引童年時的我,成為我枯燥的童年
生活中的那一抹綠。時間在年輪上旋轉(zhuǎn),送走了一個個春夏秋冬。物質(zhì)生活的富庶讓人們在菜的
選擇上不再局限于白菜、土豆,餐桌上菜肴的豐富在削減著菜窖的功用。
高中的時候,放假
回家,還能吃到存儲在菜窖里的蔬菜。白菜土豆雖然普通,但那滿滿的都是家的
味道,慰藉著我那顆思戀家的心。
上大學(xué)的時候,院中的菜窖被填平了,在上面種上了蔬菜。耕地減少了,有限的幾畝地只能種莊稼來換錢了,蔬菜,只能種在院子里了。家中儲存蔬菜的地方,只保留著房間內(nèi)的小菜窖。因為和
同學(xué)去飯店的次數(shù)多了,吃慣了外面的
美味佳肴,已經(jīng)吃不慣家做的淡而無味的菜,菜窖,對我越來越?jīng)]有吸引力了。
工作后,有幾年是和父母親住在
一起,看著屋子里的菜窖感到
特別的礙眼,心想:“現(xiàn)在誰還在住的屋內(nèi)挖菜窖。《啻艘慌e!笨晒ぷ鲿r間長了,每天中午在單位吃飯,吃著單位慘不
忍睹的伙食,再和家里吃的早飯晚飯一比較,愈發(fā)地感到母親做的飯菜簡直是人間美味,對菜窖的好感也增強了。
現(xiàn)在,父母親年齡大了,已經(jīng)無精力去侍弄蔬菜,有好幾年不種蔬菜了。于是,給父母家里買了冰箱,買來的蔬菜放在冰箱里,夠他們吃幾天的。屋子里的菜窖也因為家里重新裝修房子,留著也沒有用處,終于,也把它填平了。菜窖終于
遠離了父母親的生活,也遠離了我的生活。
生活,在時代的更迭中發(fā)生著
變化。現(xiàn)在,菜窖在
家鄉(xiāng)消失了,我的童年也消失了。那一件件童真
往事只能留
存在記憶中,在歷經(jīng)人世滄桑后,
回憶中擷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