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八
云曾勸人不要買那只讀一遍不能使人重讀的
書。這是一句意味深長的
讀書箴言,也是買書箴言。中國古語所謂書籍“汗
牛充棟,浩如煙!,在機械生產(chǎn)的今日,一個人即使財力和精力都勝任,恐怕也不能讀盡所有的書,買盡所有的書。因此,
我們在不十分閑暇的
人生忙迫之中,能忙里偷閑,將
自己所喜
愛的讀過的書取出重讀一遍,實是人生中一件愉快的事。
讀書本是
精神上的探險,盡管他人的
介紹與推薦,對于一本書的真實印象如何,總要待自己讀完之后才可決定。有些為一般人所指責(zé)的書,自己因個人的特性或一時的
環(huán)境關(guān)系,竟有特殊的
愛好,這正與名勝的景色一樣,臥游固然是樂事,然而親臨其地觀賞,究竟與在
游覽指南之類所得者不同。將讀過的書重讀一遍,正與舊地重臨一樣,同樣是那景色,同是自己,卻因了
心情和環(huán)境的不同,會有一種稔熟而又新鮮的感覺。這在人生中,正如與一位多年不見的舊友相逢,你知道他的
過去,但是同時又在揣測他目前的遭遇如何。
有人說,與其讀一百不好書,不如將五十部重讀一遍,
因為仔細地將已經(jīng)獲得的重新加以咀嚼,有時比生吞活剝更有好處。但可惜的是,人生太短,好書太多,我們遂終于在顧此失彼中
生活,正如
可愛的吉辛所感慨:
“唉,那些不能有機會再讀一遍的書喲!”
吉辛所惋惜的,不僅是可以重讀,而是那少數(shù)可以百讀不厭的書,因為他接著又說:
“溫雅的安靜的書,高貴的啟迪的書:那些值得埋頭細嚼,不僅一次而且可以重讀多次的書?墒俏乙苍S永無機會再將他們握在
手里一次了;流光如駛,而時日又是這樣的短少。也許有一天,當(dāng)我躺在我床上靜待我的最后,這些被以往的書中的一部會走入我彷徨的
思索之中,而我便像記起一位
曾經(jīng)于我有所助益的
朋友一樣地記起他們--偶然
邂逅的友人。這最后的訣別之中將含著怎樣的惋惜!”
在這歲暮寒天,正是我們的
思念舊友,也正是我們重新翻開一冊已經(jīng)讀過一次,甚或多次的好書最適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