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那些
槐樹一定又是開始吐出新芽了,過不了幾天,它們就一定能長成一片
綠色的海,和著一年又一年與
風(fēng)摩擦出的
歌聲,颯颯地波瀾起伏……
一 槐樹 我以前居住的老宅前種著一大片槐樹。
這些槐樹密集眾多,盡管在冰冷肅殺的嚴(yán)冬它們沉寂蒼黑如一幅
水墨畫或是剪影,似乎冷冰冰的了無
生氣,但一旦屬于
溫暖的南方的風(fēng)吹過來,這些冰冷的枝杈就會抽出仿佛和一整個寒冬的青黑色不符的嫩綠。然后過不了幾天,便會漫布成為一片綠色的海洋,與早春還有一點(diǎn)涼的風(fēng)相互呼應(yīng)。
這些槐樹種的
時間很早,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它們就種在那,幾乎和老宅所在的那條
街一樣老舊。這里有太多老舊的東西了,年復(fù)一年的
時光斑駁了老墻的表面,紅磚房子和總停著幾只
麻雀的電線桿。它們在我
童年懵懂的
記憶里幾乎一直扮演了一個
熟悉但是并不討人喜
愛的角色,沒有任何可值得讓人感覺新奇的東西。
唯一有意思的是早春就開的槐
花——鑒于槐樹數(shù)量的巨大,每年開花的時候它們也就極為漂亮,白色的細(xì)小的花朵像
下雨一樣往下落,不過香氣淡淡的,聞久了甚至意識不到它的花香,可就是這種香氣,竟然持久得可怕。有些時候到了初夏,
走過曾開滿槐花的街道仍舊能
感受到那種淡淡的
香味。這時候我們才發(fā)現(xiàn):
原來聞多了都意識不到的槐花香,竟然如此好聞。它們默默地開,默默地落,可即使早就不復(fù)
存在了,也依舊能讓人繼續(xù)聞到回味悠長的花香。
而這些槐花的凋落,換來的是枝頭吐出的新綠。猛然間我們就意識到——槐花落了,葉子長了,
春天要到了。
二 老宅 老宅是一間坐落在街道旁邊的紅磚房子。
我們住在二樓,這邊的房子不多,算上老宅也就那么幾
家,和
門口的柏油灰馬
路一樣比城里的立交
橋高樓大廈瘦小了很多。樓下白瓷磚砌的苗圃里總有幾個佝僂著背的老人在種花:有一種叫指甲
草的,開出來緋紅的花朵可以搗碎了用來染指甲,染成的顏色卻是橙色的;還有一種不知道是什么品種的粉色小花,纏在
籬笆上,一些葉子底下會藏有圓滾滾的黑
種子,有
耐心的孩子去翻找?guī)字昃湍?a href='http://stephenandchristina.com/zuowen/shouhuo' target='_blank'>
收獲到幾十粒;以及葉子枝干都是奇怪的紫色的樹苗,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它們的顏色都令我感到驚奇……
老宅樓上樓下的
鄰居我是全都熟識的。大概是孩子們從小
一起玩的緣故,大家都走得很近,串門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事。這里的人也都
認(rèn)識我:開著一家窄小的百貨店的阿姨會在我
放學(xué)或是出門走過時笑瞇瞇地說一句“回來啦”;賣菜的夫婦有的時候會胡嚕一把我的腦袋然后再稱量要買的東西;報亭的阿姨
喜歡聽我夸她那足有一米長的頭發(fā),我小時候的圖畫
書就是從她那里買的。我的童年就是伴隨著這些
平凡的東西和人恍恍惚惚地過。
但是老宅還是太小了,容不下那么多年幾乎堆滿的家具物品也容不下一個孩子想要新鮮事物的心。這條老街和它幾乎像是一個囚籠,阻隔了外界的高樓大廈和五光十色。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想要掙脫老宅,到一個新奇的亮麗的
世界去。
后來那天就到來了。
老宅的確是太小了,小到大家真的都不能忽視它的小了。在一個沒有任何預(yù)兆的午后,我突然得
知了將要搬走的消息。像是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一樣,我竟然沒有一絲的驚訝。于是過了不久,在槐樹正長葉長得很兇的季節(jié),我搬離了老宅,也告別了這里的一切人和物。
三 又見枝頭吐新綠 新家在這個
城市遙遠(yuǎn)的另一端。原來的老宅在西邊與夕陽一起沉睡在
群山中,而新家卻坐落在
太陽升起的地方,高高地懸掛在二十六層。
突然就融進(jìn)了城市的
第一感覺是冷。高聳的建筑物的玻璃外墻反射著冰冷的光,像是想刺傷什么。
天空上轟鳴而過的飛機(jī)一架又一架飛過,它們的機(jī)翼撕開空氣的
聲音令人戰(zhàn)栗。二十多層的樓中住了太多的人,誰也不認(rèn)識誰,冷冰冰的,什么都是冷冰冰的。這些鋼筋水泥燈紅酒綠中看不到種花的老人,紅磚的房子和長新葉子的槐樹——
如果現(xiàn)在是在老宅所在的那條街上,該是能看到枝頭新吐的綠芽了。但是沒有,這個城市里的確是五光十色的,可是為什么我會覺得少了什么?
之后我得知老街和老宅將要被拆了。它們存在了太久沒有變,它們的存在阻礙了五光十色的發(fā)展,就像槐樹新葉的萌芽總是要建立在舊葉的凋零之上,只是它們
可能再也不能繼續(xù)吐出新芽了。像我的新
小區(qū)路旁那樣,種的是一排削尖了的跟一
根簽子似的
銀杏樹苗,我有些時候都懷疑它們能否存活。這些槐樹也難逃被砍或是被削成一根簽子的命運(yùn)。直到這時我才懂得
懷念我的老街,街上的槐樹,街上的老宅,街上的人。
世界上有太多太多像我的老宅我的老街這樣的地方,它們都像槐花一樣,當(dāng)我們身處其中的時候聞不到它的香味,但是當(dāng)它們凋零之后再想起卻發(fā)現(xiàn)那時候的它們是如此的好聞,即使它們已經(jīng)凋零了,但是我們能夠一直持久地聞得到它們的香味。我們知道,它們的凋零讓枝頭吐出了新綠,所以沒什么可感傷的。這個城市的確冰冷,但是
冬天的冰冷不會一直持續(xù),就算此時冷冰冰的了無生氣,但一旦屬于南方的溫暖的風(fēng)吹來——總會吹來的——它們就會像槐樹一樣,長出仿佛和一整個寒冬的冰冷不符的嫩綠。住在老街上的人們,他們不會隨著老街被拆而凋零,他們散布在這個城市,溫暖著春季前的那個寒冬。
冬去春來,我行走在這個城市里,偶然間看到了一棵幼小的槐樹苗正在
努力地長出一片葉子,旁邊的草坪里有幾個孩子在玩。我走
過去遛
狗,一位我認(rèn)得的、住在我家樓下的
奶奶沖我笑了笑,于是我也沖她笑了笑,走了過去。
又見枝頭吐新綠,我知道,這個城市的春天來了。
。ㄖ笇(dǎo)教師:王 倩)